思卿

[润玉x陆雪琪] 云胡不喜

（八）
天地不仁，以万物为刍狗。即使是神仙也不免为贪、嗔、痴所扰。
陆雪琪尤记得那日润玉于星河之中凄凄然道“不过空遗恨，空缠绵。”她知道润玉是孤独的，却没想到悲观至此。
“亲亲雪琪，你又走神了！”锦觅有些不满地摇摇陆雪琪的手臂，陆雪琪许久不来姻缘府，说是修炼法术去了，如今好不容易来了，却一直在走神“快看看我这身衣服，是不是比那大红骚包的衣服好看？”锦觅在陆雪琪面前转了两圈，一脸期待地问到。
“嗯。”陆雪琪轻轻应道。
“亲亲雪琪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？”锦觅见陆雪琪心不在焉，索性坐到她旁边。
“对啊，小雪琪，你今天神游太虚好几次了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，快与老夫说说？老夫定帮你解决！”月下仙人应和道。
“那雪琪便直言不讳了。”陆雪琪抿抿唇“敢问，凡人的命运可是由仙人所定？”
“嗨，我当多大问题！原来是这个啊！”月下仙人松了口气，刚刚夸下海口，又怕陆雪琪问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，他解决不了，岂不是很没面子？“那么多凡人，我们怎么管的过来嘛，命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！他们求神拜佛，也就是图个心安，要说，这世间万物，皆听命于天道，仙人也是，我们什么都管不了！”
“原来如此！多谢仙人解惑！”陆雪琪心下明了，冲月下仙人微微笑道，她向来就不信命，从前是，现在也是，既然事在人为，润玉所说他万年孤苦的命格，也并非不能逆转。
“小雪琪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？”月下仙人疑惑道，她平日里甚少言语，即便问一两句也不过是修炼法门。
“没什么。”陆雪琪盯着桌面上的纹路，轻轻道“只是想帮助一个人罢了。”
月下仙人还欲再问，却见一道金光从门外飞了进来，金光落地，化为人形，竟是一个滑稽老头，头顶两片叶子，慈眉善目的。
“你这仙人，怎么这般无礼硬闯！”一个小仙女匆匆追进来指着那老头道。
“老胡啊！”月下仙人与锦觅眉开眼笑，异口同声道。
那老胡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，坐于桌旁，猛地给自己灌水。然后拉着月下仙人的手哭诉道“红红啊！老夫今天背运的很啊！长芳主把我赶出花界了！刚刚又，又碰到那兔子！哎呦！那得吃多少萝卜才能长那么大啊！”
“哎？长芳主为什么赶你出花界啊？”锦觅以手撑脸，奇怪道。这长芳主虽说有点凶，但从不会赶人的。
“咦？这位仙子是？”老胡眯了眯眼睛，又看向陆雪琪“老夫莫非年纪大了眼花？怎的两位仙子长的如此相像！”
“哎，听我给你说！”月下仙人拉住老胡的手“这是凤娃的仙童，锦觅仙子，这位呢，是夜神麾下的雪琪仙子！”
“陆雪琪见过仙人。”雪琪向老胡施礼道。
“哎，我不是什么仙人。”老胡摆摆手，又顿了一下，瞪大眼睛，失声道“锦觅！哎呦！小淘淘！你怎么成这样了！快，快与我回去，长芳主可是生气的紧，连鸟族吃食都断了！”老胡拉了锦觅就要往外走。
“你。。小锦觅，你就是那花界精灵？”月下仙人惊讶道。
“嗯。。”锦觅支支吾吾，她甚是不想回去，回去就见不到凤凰，小鱼仙倌，亲亲雪琪，，吃不到灵力粽子了！
陆雪琪看锦觅投来求救的眼神，便上前道“不若等锦觅仙子与火神殿下告别再走？”
“对对对，我要去和凤凰道别！”锦觅连忙道，外面这么热闹繁华，她可不想再回去呆个四千多年了！
老胡拗不过锦觅，只好先去了栖梧宫，没想到火神不在，锦觅也没了法子，只好闷闷不乐地和老胡走。
一行人走到南天门，月下仙人又是个爱演戏的，当下和老胡挥泪道别。锦觅拽拽陆雪琪的袖子，恋恋不舍道“亲亲雪琪，你一定要来花界看我啊！”
“嗯。”陆雪琪点点头，执过锦觅的手，轻轻安抚她。
正当老胡拉着锦觅离开时，一股腥咸的味道传来，本来澄碧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，只见一只长着翅膀的巨兽从远处云端气势汹汹地袭来。
陆雪琪见过不少神兽，却没见过杀戮之气如此之重的怪物。她做势要幻化出天琊，却被身边的月下仙人猛地拉住，他急匆匆道“小雪琪快走，这是凶兽穷奇！”
那锦觅却一反往日畏畏缩缩的常态，她挣脱老胡的手，愤恨道“我要替肉肉报仇！”
“锦觅！”三人急急喊道，就凭锦觅那点微弱法术，根本伤害不到穷奇，反倒被那凶兽拍倒在地。
陆雪琪见状祭出天琊，上前护住锦觅，天琊泛着淡蓝的光芒，身边瞬间寒气逼人，见那穷奇还要进攻，当下莲步生风，身似浮光掠影，蓝色的剑气织成密不透风的网，穷奇一时竟也无处下手。
陆雪琪悬浮于空中，脚踏七星方位，长剑刺天，“九天玄刹，化为神雷。
煌煌天威，以剑引之！”
天琊剑携着雷电之力劈向穷奇，但那穷奇毕竟是上古凶兽，刚才是未缓过神，他利爪一挥，将天琊接下。
陆雪琪心道不好，自己修炼术法不过月余，即使这天琊剑是斗姆元君所赐，但没有法术加持，依旧不是穷奇的对手，一时大意，轻敌了。
陆雪琪只觉得气血翻腾，一身灵力好像要被天琊吸干一样，仿佛又回到那天七脉会武，
——“小竹峰弟子陆雪琪，请赐教！”
——“我是大竹峰张小凡，请师姐千万莫要手下留情。”
——“小凡。。”陆雪琪喃喃出声，神思恍惚，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凶兽穷奇，而是面如死灰的张小凡。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，就是在七脉会武那天，深深印在了心中。
穷奇见陆雪琪眼神空洞，神情落寞，当下施法，一掌挥向陆雪琪。
身上传来痛楚，方使她回神，不由懊悔，在对敌时刻怎可失神！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飞去，耳边传来锦觅等人焦急的呼唤，陆雪琪闭上眼睛，准备承受一击。
想象中的痛楚没有传来，反倒周身如沐暖阳之中，冷香扑鼻，跌入一个温暖怀抱。
“夜神殿下！”
“小鱼仙倌！”
“润玉侄儿！”
三道声音齐齐响起，润玉抚着陆雪琪缓缓落地，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，颇为担忧道“仙子可有大碍？”
陆雪琪微微与润玉拉开距离，秀眉紧蹙，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，“无甚大碍。”
润玉还想说什么，但来不及了，穷奇已气势汹汹地袭来，润玉不得已将陆雪琪交与锦觅，上前应战。
喉头传来腥甜的味道，陆雪琪苦笑，眼中慢慢泛起水光，情堪鸩毒，痛彻心扉，缘劫百转，终归成空，她以为的忘却，却是将那人藏在心底，自欺欺人。悲从心来，血气再也压不住，从口中逸出，神智被丝丝缕缕地抽空，陷入黑暗之中。

陆雪琪只觉得自己睡了许久，梦中红尘纷乱，生死枯荣，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。
“仙子终于醒了，可还有什么不适？”温和的声音传来，陆雪琪抬眸望去，润玉端坐在桌边，见她醒来，匆忙走近问道。
“没有大碍了。”陆雪琪撑着手坐起来，觉得身上舒服许多，只是有些疲惫“多谢夜神殿下照料。”
“那便好。。。”润玉温和一笑，想问什么却又梗住，抿了抿唇还是开了口“仙子那日可是想起了什么？”
陆雪琪一怔，那日。。房中一时没了声音，润玉本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，却听到一声叹息，缥缈的声音传来，听的不甚真切“一个故人罢了，经年痴心妄想，一朝走火入魔。”
房中一时安静的诡异，良久，润玉才道“过几日我奉命去捉拿穷奇。。”
“夜神殿下，可否带我一同前去？”陆雪琪问道，她自修道以来，经历实战甚少，那日与穷奇一战方知差距，欲助人，先自强，她断不可错过这次机会。
“可仙子伤势还未痊愈。”润玉颇有些担心，但又不忍心拂了她的意。
“无妨，我伤势已经大好。”陆雪琪缓缓道。
“那。。好吧，到时仙子莫要硬碰硬，跟在我身后便好。”润玉松口，他知道陆雪琪的性子，若是他说不，她虽然不会强求他跟了去，但她会压在心底，不知哪日又与她自己较劲。
“仙子好好休息”润玉起身出门，轻轻将门关上，他见过她在月下舞剑，单薄的身影萧索而凄凉，每一招每一式都如断冰切雪。
故人。。。不知他日，他是否也能成为她心中的故人，这样他就不必茕茕天地间，在这逆旅人生中，生于黑暗，死于孤寂。